早上上班,背包感觉有点沉重。到店打开一看,多了一本海飞的书《风尘里》和一袋黄梅。黄梅黄澄澄的惹人可爱,小巧玲珑的个儿,经过昨夜雨水的洗礼,水灵灵的招人嘴馋,口水如昨晚暴雨一般泛滥。又到了吃黄梅的季节!
黄梅的成熟季节在六月初,现在改良的品种五月下旬就有售了。端午节前后是盛熟期,也就是说,梅雨季节要到了。宋朝诗人赵师秀写道:“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昨晚的这场大雨,即将掀开梅雨季的序幕。
三国时期,曹操在行军途中骗军士说,前方有梅林。众军士皆口水直流,不再口渴。军队度过难关,从此有了“望梅止渴”的成语。这也佐证了梅有生食能生津止渴、开胃解郁的功效。“望梅止渴”是鲜活的实战应用,那是因为黄梅含有单宁酸和酒石酸等成份的缘故。另外,黄梅果含有较多的钾,可防止汗出太多引起的倦怠、乏力、嗜睡等症状,是清凉解暑生津的佳品。
梅的酸,我是有亲身领教过的,即使过了四十多年,现在回味起童年偷吃梅的感觉,仍然是舌根生津,牙齿酸软,挤眉迷眼,嘴角后牵。旧村庄边有一口大水塘,弯弯的,很像一个剥了壳的菱角,或者更像猪腰子,村里人都把它叫做后麻塘。大人们早上开始洗脸刷牙洗衣洗碗直至到晚上洗脚洗澡收工睡觉,夜深人静时,池塘里留下的是一池农家的酸甜苦辣和嬉笑怒骂。后麻塘也是孩子们的欢乐塘,洗澡戏水,捉鱼摸螺蛳。夏天的后麻塘,水面总是荡漾着童年的欢笑和哭闹。夏天大水塘摸鱼是一绝:大人在一条粗绳上,间隔一、二米左右系上石块,捆石块的下垂绳子长约二米(视水深定),二人拉着长绳,分站在塘的对岸,左右拉扯。系在长绳上的石绳沉在水下,一起搅动着水塘,好像哪吒舞动着红色的混天绫闹海。三四个来回下来,塘里的鱼也昏头转向,惊恐万分,四处逃窜,寻找避难所。时机成熟了!大人小孩一起下塘,沿着塘堤,在树根里,茅草丛里,石头缝隙,用手去摸鱼,不时传来欢呼声,大小鲫鱼纷纷丢上岸。水性好的大人则在塘中央,用脚踩躲在淤泥里的鱼,摸到的都是大鲫鱼。
塘的南面岸上有一棵大梅树,是堂舅舅家的。它是一棵斜伸入水面的梅树,枝繁叶茂,错纵复杂。结满梅子的枝条弯向水面,如一只只蜻蜓在点水。摸不到鱼的孩子们,开始“摸”梅子了。装模作样地摸到梅树底下,凫水在水面,趁无人注意,手从水中迅速伸出,抓下一个梅子沉入水下,宛如鲤鱼从水面一跃而起,吞下停在荷尖上的蜻蜓,一气呵成!梅子半青半黄,偷偷咬一口,酸得牙齿都不是自己的了,好像沉在醋坛子里,呛了一口镇江陈醋。那时候的梅的记忆是酸的,因为成熟的梅子等不到吃。到现在,后麻塘和那棵梅树,都已被高楼大厦所吞没,如鱼,如蜻蜓,消失在历史的一瞬间。
上方村的黄梅是甜的,正如老方的热情。四年前的梅子黄时,第一次走进古老的上方村,正是“梅子黄时日日晴”,夜半歌罢上方行。香安桥上望梅树,溪上黄果赛繁星。香溪从进士第门前静静流过,三四棵梅树簇拥在溪边,树冠盖过香溪。香溪的水是清的,香溪上的黄梅是甜的,我的回忆也是甜的。不知何时,再去上方村,进士第焕然一新,门前溪边的梅树却不见了。听说是为“革命而牺牲”了。那黄澄橙的梅子已成永远的记忆。
“江南细雨熟黄梅,年年村南又村北。”(宋·辛弃疾),此等盛景今何在?黄梅时节已到,我梦中酸的梅、甜的梅,连同梅树却皆不在了。酸甜的回忆成为一种奢侈。我对黄梅的那份情为何会那么深?或许只有海飞笔下的田小七可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