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嘈杂声打破了山中的寂静。
我睁开朦胧睡眼，覆盖在我身上的土被铲开。一个白胡子老者正蹲在我身边，他的背篓里已经捡拾了一些石头，有乳白色的，有褐色的，有青灰色的……老者伸出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把我拾起，两眼渐渐放出光，嘴角越咧越大，黑红色的脸上沟壑越来越深，渐渐挤成了一块百年松树皮，他兴奋地说道：“真不错啊，一定是块好玉，留给儿子当聘礼吧！”他便把我放进背篓中，我与其他的伙伴在背篓中一起摇摇晃晃，一阵困意袭来，我昏昏睡去。
钻心的疼痛把我从梦中惊醒。一个小伙子正拿着工具在我身上切割，疼痛让我怒火中烧，但小伙子却眉头舒展，眼中含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我更加怒不可遏，拼命扭动身体想要逃离，可这一切都是徒劳，他还在继续熟练地操作工具对我切割、打磨。说来也奇怪，我原本坚硬的石头外壳被磨掉，露出了漂亮的翠绿颜色，我惊讶不已，小伙子也惊叹于这美丽纯净的颜色，不禁停下手中的活，细细欣赏、抚摸。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闪进来一位穿着红色衬衫阔腿喇叭裤，烫着卷卷头发的姑娘。她双手轻轻搭在小伙肩上，上身微微前倾，她的目光马上被我吸引，“哇，好漂亮！”我听了心里甜滋滋的。
小伙子回过头深情地看着姑娘说：“结婚的时候，你戴着它，好吗？”姑娘使劲点点头，脸上泛起红霞。小伙子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可是这几万的彩礼，我家还没备齐，摆酒席的钱更是没着落……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爸妈已经向亲戚去借钱了。”“借钱？”姑娘脸上甜美的笑容消失了，忧郁的眉毛拧在一起：“哎，结个婚怎么这么难啊？”小伙心疼地看着姑娘，忙说：“放心吧，会凑够的，你想在香港回归那天结婚，一定能赶得上。”姑娘稍稍有些安慰，微微笑了笑，关切地问道：“你这样每天磨玉累吗？”“嗨，吃饭的手艺，不累。”小伙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看得出，他想做一只最漂亮的手镯。
香港回归这天，姑娘终于如愿把我戴在她嫩白的手腕上。在洁白婚纱的陪衬下，我身上翠绿的颜色格外引人注目，大家都投来艳羡的目光，我骄傲的舒展着身体，我要让更多人看到我，我可也是婚礼上和新娘一样美丽的主角呢。
太阳晒到我身上，暖暖的，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停的咳嗽声把我从美梦中吵醒。只听到姑娘焦急地问：“怎么一直咳呢？”“哎，最近加班，有点累了。”
“明天去医院看看吧。”
“哎，去医院看病又要花钱。这次结婚借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完。”
“是啊，结婚要这么多彩礼，刚结婚就要拼命挣钱还债，唉。”说着姑娘轻轻抚摸着我，不舍地把我从手上摘下来，说：“还是把它放箱子里吧，二姐又帮我介绍了一份工，要从早干到晚，戴着它干活不方便。结婚何必搞成这样，打肿脸充胖子，别人看着风光，苦不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风气就是这样，互相攀比，没办法，只是辛苦了你呀。”小伙心疼地说。
“你说这风气就不能改改？”
“改风气？真希望有那么一天呀。”
就这样，我躺在一块柔软的红布里，被压在箱底。
不知过了多久，柔和的灯光把我从黑暗的箱底拉回，我到了一个墙上贴着喜字的房间。我正疑惑着，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是妈妈结婚时戴过的手镯，是你爸亲手做的，现在就交给你了，明天去参加集体婚礼的时候就戴上它吧。”
婚礼？又是婚礼？听到这几个字，我想起了那次打工还债的婚礼，心里不由一紧，这种折腾人的事情又要来一遍？我正寻思着，一个声音接话了：“还是你们这种集体婚礼好啊，这么多人同时结婚，大家都一样，不用攀比酒席，彩礼有限额，不用攀比阔气，还有政府帮忙操办，内容丰富，意义深远。真是改革春风吹进门呀。我们那时要是有这风俗，我和你妈也不用辛苦多年还结婚时欠下的债咯。你妈这脸呀，也不至于熬黄咯。”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是呀，既然真心相爱，又何必自己给自己设那么多障碍，两个人快乐幸福比啥都强。现在真是风气变了，流行婚事简办，省得劳民伤财，你们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原来我在黑暗中的这几年，世界已经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变化。这改革后的婚礼习俗看起来让人们轻松了不少，我也在他们的笑声中开心了起来。自从那天后，我就一直待在这位可爱姑娘的手腕上，陪她一起经历人世的美好。（李瑾 二等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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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1 06: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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