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目中的“她”

Prose散文 · 发表于 2024-1-29 10:58:10

目触此题时，心底最柔软处“咯噔”一声，我的心结又紧了一圈，所有的回忆瞬间汇拢浮现在脑海中，20年了，我却记忆深刻，所有对“她”的遗憾与自责再次爆发。

那年我因所谓的叛逆做了北漂，一漂就是八年，但是漂流的过程中我从不怨声载道，再苦再累也自己承受，对父母永远是报喜不报忧。然而，正当我觉得父母还正当年时，爸爸的电话如晴天霹雳当头而下：“囡，你妈肿瘤住院了！”远在他乡，我无助地听着电话那头，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漫天飞舞，那时我恨透了雪花的快乐。我想到瘦小的身体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苍白无力，而我……立马做了回家的决定，递了辞职报告，买了车票。

八年了，已经远离故乡八年了。绿皮奔跑了34.8个小时，终于回家了。腊月的寒风肆虐地游走全身，穿着单薄的女孩站在熟悉又陌生的车站，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突然觉得自己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了，鼻子酸了……眼泪……

我知道爸妈在等我，先打电话跟爸妈报了平安后打了车，到家已是凌晨三点多，弟弟年幼寄宿在奶奶家。我没钥匙又冷，只好一脚踹开了破烂不堪的大门，映入我眼帘的贫寒让我无地自容。我浪费了八年，只是为了一时之气。

家徒四壁的深处，我朦胧的看到了一台老式缝纫机前坐着瘦小的身影，正在拼命埋头做活，时不时还不忘叮嘱：“囡，锅里热了饭，别忘记吃哦！”望着妈妈又是血淋淋的冻疮、又是满手白胶布的手，身上穿着我离开时都已穿了五六年的补丁盖补丁的旧棉袄，我的眼眶决堤了……

旁边的长桌角上，用长长的绳子拴着弟弟，他眼泪汪汪地坐在门框上，因为个子偏小，所以出去总是要被欺负，妈妈也是不忍心才出此下策。他望着我，张开手臂想要我抱抱他。我闭眼深拥入怀，内心充满了悔恨与自责。他会走路那会儿，我听信村里老人们的戏言，还把他从台阶上推了下去，害得他满头是包，妈妈却无奈地看了看我，心疼地为弟弟擦拭药水。

“囡，爸爸给你买了豆腐泡，少吃点哈！还有煮了地瓜，记得吃哈！”爸爸从厨房走出来，厨房里的灶台上热气腾腾着。平时我是爸爸宠在心尖上的女儿，村里都说我爸对我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里再苦他再累，都会坚持每天给我1元零花钱。早上去学校，他还会帮我在饭盒里拌好面糊，方便我去学校蒸红糖糕吃。

沙泥土堆砌而成的墙壁，在瑟瑟的冬日显得格外凄凉又无情。那时的我抱怨老天的不公，却不曾想：八年来，我对“她”其实也不过如此凉薄。

天罡泛白，我来到奶奶家叫门带弟弟。看到弟弟瑟缩在奶奶的床上，听到我的声音，怔愣了一下，立马爬了起来扑向我，红着眼睛：“姐姐，爸爸带妈妈去杭州的医院了……妈妈生病了”“走，姐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想说的话我哽咽在喉咙口……其实那时的奶奶并不太喜欢我们姐弟俩，爷爷却偏爱我，总是会偷偷地为我藏半个苹果，等我放学了塞给我。我在找弟弟之前就已买好了火车票，所以就直接打了出租车赶到火车站。

或许每个人，只有在经历了痛苦的考验后才会发现，原来“她”真得如此脆弱不堪，需要你用尽所有的勇气去弥补那曾经的伤害。

拉着弟弟的手，我的心犹如灌铅，那哪是12岁孩子的手？（我和弟弟相差12岁）再看看他的个头，二三年级的孩子都比他高出大半个头，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我暗暗发誓：今后姐姐我定护你一辈子！

到医院时已是早晨。抬头望天空，那缕晨光罩满了万物，我默默地祈祷：我妈是好人，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愿她能够逢灾避过，有惊无险！当时的我真得相信会有神仙。

病房内灯光昏暗，我先让弟弟走在前面。进入病房时，我看到了病床上妈妈苍白无色，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而爸爸则在旁边的躺椅上和衣而睡，满脸的疲惫与狼狈写在他那憔悴的背影上。弟弟进去后轻声叫了声：“妈，爸，我来了！”妈妈瞬间清醒：“你怎么来的？你姐人呢？”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迈了进来：“爸、妈，我回来了……”再多的话……爸爸应了声后马上起身，问我吃饭了没？饿不饿？冷不冷？我只顾着摇头，却说不出半个字。我的内心快崩了，只能借口去买早餐，去了厕所躲起来哭了好久好久。

在那以后，我让爸爸带着弟弟回家去，自己代替爸爸照顾妈妈，跟医生沟通手术方案，了解各种信息，熟知各种饮食禁忌等。妈妈手术那天，爸爸和弟弟也来了。看着爸爸来回踱步，弟弟久久地凝望着手术室大门上那亮着的“手术进行中”，我再次暗暗发誓：既然你是易碎品，那我就用我的一切守护你，一定不让你再对我失望！妈妈的手术很成功，后续也就顺利出院了。

2008年我结婚生子，爸妈帮我带娃，2018年我再生二胎，还是爸妈帮我带娃。而在这些年已中，我也成了两个家庭的“大人物”。弟弟生病时我一直陪护在旁，从不忍心让爸妈来，妈妈说让弟弟要记住我的恩，要听我的话；爸爸做冠脉造影差点手术台下不来，堵了80%，我直接让医生安了支架，连续三年，一年一个，妈妈说我是爸爸的“救命恩人”；疫情期间，妈妈差点因满口长疮无法正常进食需要插管时，我急中生智引导妈妈忍痛吃水果，结果当晚就好转了；婆婆肺癌胰腺癌时，我陪着婆婆确诊、化疗无数次，背着婆婆的病历跑遍了北京、上海、广州、杭州等，只要有消息，我就借旅游的名义去挂号咨询。有一次挂号费480，我却只说了两句话，医生说了一句话就没了；公公心力衰竭住院，因无人告知公公转入重症监护室，当我知道时我痛斥了老公，当下拿起电话给公公打电话：“爸，你没事的哈，放心吧，我肯定给你看好来，你孙子这次考试又得了第一，你不是想等到他考进重点的呢，那就提起精神，赶紧起来吃点补补力气哈，好了我来接你出院！”结果，当晚就吃了大碗面，三日后重症转普通。婆婆说：“这老头就等着儿媳妇电话呢，一个电话比啥药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