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我的大伯——潘耀墨
( 信华 )
那是2005年的一次聊天,信华兄弟几个不约而同地提起了安家在西安已在三年前永远离开了的大伯——潘耀墨。大伯的忌日临近,信华想去趟西安祭拜他。
大伯曾经是殿前村的骄傲,因为他是当兵后跳出农门的铁路工人,退休后可以按月领取退休金,还因为大伯曾经是一名光荣的老战士。
大伯出生在一个贫农家庭,家里父母兄弟姐妹8人,他是家中长子,下面有四个弟弟一个妹妹。1951年1月参军入伍,在战场上,光荣加入了中国**组织。
大伯部队复员后,安排在西安铁路局工作。因为义乌老家还有至亲的兄弟姐妹和小辈后人,退休后的他,几乎每年都会回殿前村住上小半年。
大伯回来住在信华家隔壁,每次回村他总会给兄弟姐妹、左邻右舍们带来一些陕西的土特产。陕北的柿饼、红枣,还有金丝猴香烟都很受家乡亲人的喜欢。
大伯喜欢一个人吃住,平时为人大方,有好酒好菜时总会叫上兄弟侄儿们一起去他家吃。年纪大了,作息规律上总和年轻人不一样。大伯每天晚睡早起,白天很少待家,经常出去村里走走,找人下棋、打麻将,有时候半夜三更才回家。
信华和大伯相差了将近五十年,他刚退休那几年,信华还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那时候农村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去有钱人家看一会电视也许就是一种奢望,信华兄弟俩都是在学校读书,总是吃了晚饭作业完成后就上床睡觉。
虽然父亲当着村党支部书记,但信华家里生活比较拮据,根本谈不上富裕。兄弟俩就一张床加上一条不太厚的被子,寒冬腊月只能靠两人挤一起相互取暖。大伯晚上经常回得迟,一个人睡觉不暖和,所以他经常抱着被子过来和信华兄弟俩同一张床睡。慈祥的大伯总是把脱下来的大衣盖在兄弟俩身上,大冷天三个人挤一张床倒也暖和。
几天过后,信华兄弟俩觉得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上有东西在爬,还特别痒,用手抓来抓去有时还能抓到几只会咬人的小动物。侥幸捏在手上,信华拿去给母亲看到底是啥?母亲带着手电筒过来打开被子,床上跳来跳去的“跳蚤”已经很多了,俨然已经成了它们的乐园。
前几天晒被子的时候都没有看见的,怎么会突然跳蚤多了起来呢?母亲推测一定是大伯过来和兄弟俩挤着睡时被子里带过的。因为大伯年纪大了,晚上睡觉迟,平时有跳蚤咬也感觉不大出来。
第二天太阳出来后,母亲拿来“敌敌畏”,用水勾兑好毒了几遍房间里的跳蚤,过了几个小时再打开房间通风。等大伯回来,又帮他的房间好好毒几遍,当天晚上叫大伯再和信华兄弟挤一床被子睡。母亲用一种比较原始的方法,把跳蚤的“肆虐”收拾得干干净净。
大伯兴趣爱好并不多,除了钓鱼、下棋、喝点小酒,就是和一些有着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打打麻将。可谁曾想到,身体向来不错的他,却在2002年的时候因突发心脏病而早早地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还记得那是一天凌晨,姑姑突然打来电话,还在睡梦中的信华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的他接起电话后才得知大伯已经去世的噩运。
第二天,姑姑和父亲兄妹四人赶早买好了去西安的火车票,赶去奔丧。包括信华在内的十来个侄儿辈们,因为事发突然和路途遥远的原因,加上大家忙于手头工作都没能去成。
回想1999年年底,信华从新疆边防部队打算复员前抽空给大伯打去电话,说自己准备复员回乡,到时候军列会在西安火车站停靠转车。大伯马上邀请侄儿信华,路过西安站的话一定要去他的家里玩上几天。
说来也巧,返乡军列路过西安火车站时,由于部分陕西、四川、重庆方向的退伍老兵需要在西安火车站中转,所以,军列将在站台临时停靠4个小时。
时间很充裕,感到十分开心的信华马上给大伯打去电话。了解到火车站与大伯单位宿舍只有10分钟的路程时,信华立刻向曾奇教导员请好假,准备去探望一下大伯。不一会儿工夫,大伯(因为是西安铁路局里退休,所以凭证件进出火车站很方便)就赶到了西安火车站。
两人在站台见面一阵寒暄,信华向曾奇教导员介绍了自己的大伯。教导员得知他是位老战士时肃然起敬,很有礼貌地敬了一个军礼并热情地同大伯握手问候。随后,信华在大伯带领下来到了家中。
大伯母看见未曾谋面的侄儿,顿感开心,很客气地和信华打招呼泡茶后,马上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准备做饭。
大伯母名叫江英,是位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老家是大城市上海的。年轻时她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来到了陕西工作,担任一名学校老师直到退休。大伯母和大伯是半路夫妻但却十分恩爱,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生活其乐融融,邻居朋友都很是羡慕。
大伯一直在客厅里陪着信华聊天,对着侄儿看了又看,感叹着自己老潘家后生高大英俊,家族人才辈出、后继有人。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永远是无法割舍的,两人一直讨论着各自在部队时候件件有意义的趣事。
大伯母从菜市场回来,忙活了个把小时就准备好一大桌子丰富的菜肴,大声叫着大伯赶快招呼侄儿过来吃饭。刚好,一个十七八岁漂亮的大姑娘推门走了进来,朝着客厅里面看了看后笑着说:“爷爷,奶奶,咱们家里来客人了,哦!还是位解放军呢!”
大伯母江英“嗯”的一声走到姑娘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小妹,赶紧过来叫哥哥,咱们义乌老家的信华哥哥刚从新疆部队复员路过西安,这不,你爷爷马上去车站把他接过来,到咱家认认门呢。”
信华疑虑一下微笑着说:“大伯母,我看您是搞错我俩的辈分了,她应该是我江远哥的女儿吧,如果是那她应该叫我叔叔,我可是和江远哥同一辈的呢。”
大伯马上接过信华的话说:“对呀,小妹就是你江远哥的女儿,是应该叫信华叔叔的,看你伯母这记性,她可能看你俩年纪相差不大,还以为是同一辈人了。”
这时候大伯母显得有些尴尬,想着自己确实有些老糊涂,居然把两个年轻人的辈分搞错了。
跟前这姑娘很有礼貌地开口化解了一场尴尬:“信华叔叔您好,我是江远的女儿,爷爷奶奶他们平时都叫我小妹,不过我也不小了,明年毕业后去医院上班,信华叔叔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您,好帅气,是位高大威武的解放军叔叔。”
大伯母江英红着脸笑着说:“信华啊,看我激动的,把你俩的辈分都搞错,你叫我大伯母,小妹她叫我奶奶,你们之间确实差着一辈,你和江远哥同一辈,是至亲的堂兄弟,瞧我这记性。”大伯母一边自责一边笑着去厨房拿了双干净筷子,不停地给信华的碗里夹肉夹菜,还吩咐着多吃点。
在亲人的有说有笑中,三小时假马上就过去。信华看了看手表,依依不舍地和大家说自己得按时归队了。
信华和大伯说自己走路过去就好。年近七旬的大伯还是放心不下,一定要亲自送信华回车站上车。大伯母和小侄女则把信华送到宿舍楼下,拉着手和信华话别。临别前,信华还给大伯母留下了几张自己在部队时穿着军装的帅气照片。
可谁又曾想到,那次西安火车站一别竟成了永别,大伯却在三年后因突发心脏病不幸离开了。
信华在去西安之前,还特意准备好一些义乌当地的土特产给伯母和大哥大姐他们带去。行李箱里装满了母亲自己亲自晾晒的10斤梅干菜,还请忠炉叔连夜带去十几里路外的龙祈山买回的10斤新鲜豆腐皮捎上,也顺便带去了一些烟和酒。
因为自己不知道大姐家详细地址?所以信华就告诉大姐潘丽娟自己所乘的车次和大概到站时间,让她方便的话来西安火车站接自己一下。
刚下车,信华看见大姐早在站台区等候,两人一见面才知道她已经等了自己两个多小时,就盼着早点接到弟弟。
一路上,大姐告诉信华说:“弟弟,大伯母她还在上海舅舅家里住着,自从你大伯去世以后,她的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去年到了上海的舅舅家,感觉居住环境还是那边理想一些,所以一直在那住着没有回西安。”
几年不见,信华也确实很想念热情的大伯母,那次去西安祭拜大伯时见不着她也显得有些遗憾。
坐了两站公交车又走了几分钟路就来到大姐家里,信华打开了随身所带的行李箱子,把自己老家带去的土特产都拿出来交给大姐,让她看着每家亲戚和要好的朋友都分上一点。潘丽娟埋怨着信华说:“弟弟,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多破费啊,咱们家人不多根本吃不完呀。”
“大姐,不多的,这些都是咱们老家的土特产,有些可以放着慢慢吃,不能放太久的东西就马上多分一些给大家,我姐夫呢?他还没有退休吗?还有外甥呢?”
“你姐夫工龄不够,还要几年才可办理退休手续,现在西站的货场里开吊机,你外甥二鹏毕业后去了一个小站工作,将来争取帮他调回西安,上班离家近,可以照顾到家庭,还有儿子在身边,我也放心一些。”
大姐边说着话边收拾完弟弟带去的东西,一会儿后,她又去厨房烧好了一大碗饺子端给信华吃。
这一天,也刚好就是大伯去世三周年的忌日。大姐早已准备好祭祀用品,和信华一起去了大伯的骨灰存放堂祭拜。
西安那边丧葬风俗和浙江这边大不相同。大姐拿着大伯的骨灰存放证在陵园管理员处登记好,工作人员便带着姐弟两人一起进去骨灰存放室,打开了与编号相对应的存放箱,信华小心翼翼地把大伯的骨灰盒抱出来到附近的凭吊亭里烧香祭拜。
姐弟俩在骨灰盒前一边烧着纸钱、元宝一边痛哭流涕地叩拜,完成祭拜仪式后,大姐又用自己的衣服擦干净骨灰盒。接着,信华把大伯的骨灰盒重新抱回存放箱里安放好,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几包带去的“三五”牌香烟放在里面。
拜别大伯,姐弟俩回来经过大雁塔景区,稍微玩了一会后在附近找了一家很有特色的回民面馆里各吃了一碗面条。
最后,大姐又带上信华去了趟铁路职工居住区转转,那里是大伯还在世时信华曾经去过的地方。
二十年转眼即逝,信华对大伯的印象至今都记忆犹新,时常想念起自己的大伯,还有大伯在西安的一家子亲人。
(兄弟姐妹合影,50年前的老照片,前排居中者为我的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