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义乌县爆发的农民暴动,并非孤立的地方性抗争,而是中国土地革命时期(1927-1937 年)全国农民武装斗争浪潮里的一朵浪花。它既呼应着八七会议后“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全国性战略方针,又浓缩了浙中地区革命者在白色恐怖下的坚韧与智慧;既与湘赣边秋收起义、海陆丰起义(后建立全国首个县级苏维埃政权)等标志性事件同频共振,又通过“红旗插在开门塘”这一具体而微的革命符号,为陈应榑先烈的革命轨迹镌刻下独特的历史足迹。
一、全国脉络:土地革命时期农民暴动的时代逻辑
1927年,中国革命迎来生死攸关的转折点。4月,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7月,汪精卫发动“七一五”分共,国共合作全面破裂,国民党反动派以“清党”“分共”为名,对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展开血腥屠杀,大革命由此陷入低潮。在这历史的至暗时刻,8月7日召开的中共中央紧急会议(即八七会议)犹如一盏明灯,彻底纠正了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错误,明确了“实行土地革命、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发动农民举行秋收起义,为陷入迷茫的革命者指明了方向,以武装斗争夺回被压迫的权益。
这场暴动浪潮的背后,是多重社会矛盾的集中爆发:封建土地制度下,地主阶级占据70% - 80% 的土地,贫农、雇农仅能耕种剩余的20%-30%,高额地租(通常占收成的50%-70%)与苛捐杂税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农民喘不过气;国民党反动统治代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其“清党”行动不仅镇压革命,更通过征收高额田赋进一步剥削民众;而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引领,八七会议后提出的“打土豪、分田地”,则如黑暗中的火炬,直接触及农民最根本的利益诉求,点燃了他们心中的革命火种。从湘赣边秋收起义(1927年9月,创建井冈山根据地)到湘南起义(1928年1月,发动万余工农武装),从北方玉田暴动(1927年10月,河北玉田农民攻占县城)到陕北清涧起义(1927年10月,武装斗争的开端),再到海陆丰起义(1927 年9-10月,后建立全国首个县级苏维埃)与琼崖起义(1927年9月,海南革命的星星之火),尽管多数暴动因敌强我弱、缺乏统一指挥而暂时受挫,但它们共同探索出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赢得了农民的衷心支持,为革命的最终胜利积累了宝贵的实践经验。
二、浙中地区的韧性:义乌暴动的独特抗争
当全国农民暴动的烽火燃遍大地时,义乌作为浙中革命重镇,其农民运动既有与全国浪潮的同频共振,又展现出独特的地域韧性。于宅村老人记忆中的“红旗插在开门塘”,正是这一时期浙中革命者隐蔽斗争的生动缩影。
义乌周边的农民暴动此起彼伏,“红旗”“革命”等符号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深深烙印在村民的日常认知中,甚至影响着家族对“危险与信仰”的价值权衡。于宅村的“开门塘”,作为村口的标志性地点,其特殊的地理属性为革命者提供了天然的联络与动员空间,这里既是城郊古道的交汇处,也是村民日常劳作的公共区域,更成为地下党传递情报、组织群众的理想场所。
1、“开门塘红旗”:隐蔽中的政治宣言
“红旗插在开门塘”这一口述线索,经文高舅舅、荣才小娘舅等亲属的回忆,被赋予了更丰富的内涵。据他们讲述,插红旗的行动并非公开张扬,而是选择在夜间秘密进行:“插红旗是晚上秘密行动”,这一细节修正了此前“公开身份”的简单推测,更符合白色恐怖下地下工作的逻辑。在国民党清剿队视红旗为“异动”、发现即展开搜捕与屠杀的严峻形势下,革命者依然选择以这种方式传递信念,那飘扬在夜色中的红旗,既是向群众传递“共产党人在,革命要进行到底”的无声宣言,也是凝聚人心、鼓舞斗志的革命火种。它以最小的风险,传递了最大的信念力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周边村民坚守革命的希望。
2、牺牲的连锁反应:叛徒与白色恐怖的绞杀
与“红旗”事件紧密关联的,是“陈土成(应字辈)”的惨烈结局。大娘舅陈景惠在《香山铁人传》中明确记载:“二爷爷被杀害,头颅被悬挂在国民党县政府大楼上示众!是叛徒姚鹤亭出卖党组织引发的!”这一悲剧与义乌党史中“姚鹤亭叛变致党组织重创”的记载完全吻合。值得注意的是,宗谱中虽无“陈应號”的直接记录,但结合于宅村老人的口述(“陈应號就是陈土成”)及方言发音的近似性(“应號”与“陈土成”在义乌方言中发音相近),进一步指向陈应榑(或关联党员“陈土仁”)参与此次暴动的可能性。
三、个体叙事:陈应榑的 “微观抗争”
陈应榑的故事,是1930年义乌暴动中普通党员 “微观抗争”的鲜活样本。他的经历不仅是一个个体的革命轨迹,更折射出基层革命者的生存智慧与信仰坚守。
1、职业掩护:日常中的革命策略
“厨师”这一身份,绝非偶然的选择。以职业为掩护,在高频接触邻里的过程中降低暴露风险,同时实现高效的组织联络,在白色恐怖笼罩的年代,这种身份让陈应榑得以在于宅村与周边村落间自由往来,将革命口号、动员计划藏在一句句家常话里,或是通过宴席上的细节向可靠的乡亲传递暗号。这种“日常中的革命”,让陈应榑能够自然融入群众生活。
2、牺牲的悲壮:微小行动的代价
作为“开门塘红旗”行动的可能参与者,陈应榑最终因叛徒出卖与党组织同遭厄运的结局不仅是个人的悲剧,更是对敌人的震慑与对后人的警示。在白色恐怖下,即便是插旗、暗号这样的“微小行动”,也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而这些英勇牺牲,恰恰证明了中国革命的胜利离不开无数基层党员在绝境中的坚守。他们的鲜血染红了红旗,他们的生命铸就了信念的丰碑,正如那夜插在开门塘的红旗,虽可能被黑暗暂时遮蔽,却永远闪耀在历史的长河中。
1930年义乌暴动中的“红旗”与“献身”,是陈应榑及其同辈革命者留给历史的双重印记:一面是信念的火种,一面是牺牲的丰碑。他们或许未留名青史,却以最朴实的行动诠释了对革命的赤诚。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无数平凡英雄拼搏奋斗,汇聚成新时代中国昂扬奋进的洪流。”陈应榑先烈的故事,正是这洪流中一朵永不褪色的浪花。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赵安平 浙江义乌人,书法研究生,上海市形势政策教育研究会会员,上海革命故事讲述团成员,上海市书法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