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仪性堂”(散文)
文/吴荣德
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一处铭刻于心的老屋。无论是茅舍还是华堂,童年时期的那份眷恋是多么纯净与美好。想起老家大哥和堂哥合住的一座清末老宅,三间二弄带两厢。几年前他们商量着把老屋拆了,重新建起钢筋混凝土的时髦新房。没有拆除前,每次回老家都会站在远处多看几眼,因为那里是我生水落地的地方,有我儿时的浪漫。虽然它已经很久与我无关,可是至今在梦乡里仍有那种割不断的牵绊。老屋是历久弥新的情感,又是落叶归根的企盼。
倍磊有很多老屋,本不以为然,听陈书记说仪性堂值得观瞻,否则必留遗憾。那天,老天觉得很憋屈乌黑着脸,随时都会发作却又照顾着我们没带伞。从北泉门进去往左拐就是仪性堂,宽大的门面乍一看和黄山八面厅有几分相似。无独有偶,仪性堂建于清乾隆五十一年(公元1786年),东家陈德懋也是做火腿生意的,而且门楼上面的砖雕石刻又是和八面厅同一班工匠所做,只是图腾寓意不同罢了。大门上挂着锁,但锁不住关于仪性堂238年的历史过往,以及家族的荣辱兴衰。
先不说仪性堂曾经的华丽与兴盛,它的容积率就让人振憾不已。在我可怜的见识里,总以为十八间、廿四间已是乡下豪门大宅的顶级,殊不知眼前的这幢古屋颠覆了我的狭隘认知。老宅内有四十九间房屋,旁边的陈书记告诉我,在他小时候这里面住过两个生产队的农户,哇塞!那至少也有两百多人吧。走进老屋,里面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我的心里有说不清的迷惘,是因为老屋承载过多还是老屋蕴含的沧桑?梁上雕花、柱上牛腿已黯然失色,在那个非常年代村民用泥巴把它们包裹,才逃过一场洗劫。
整座仪性堂像一位慈祥的老人,见证了以前主人陈家的宽敞与豪放,也目睹了以后几十户村民的蜗居现象。回字形居室结构,问书记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楼梯?他笑着说四条还是六条……,最后连他也弄不清楚。仰望雕梁画栋,虽然丢失了原先的艳彩,可那番怡人的古韵尚存。翘檐斗拱、重重回廊,似乎不甘落寞,默默地坚守着那份曾经的辉煌。岁月磋砣,仪性堂经历了近两个半世纪的风雨洗礼,欣逢盛世依然挺立。
站在堂前的天井上,看见板壁上有几处春燕留下的泥居,这是它们繁衍的暖巢。眼前仿佛折射出老屋里生生不息的传承,连绵不断的婚嫁迎娶,堂上的花轿迎来又送往,还有呱呱落地的婴啼,这是亲情的外迁和延续。耳边回响着春雨掉落天井的清脆,抬眼冬雪化水顺檐口瓦上垂挂的冰凌。有人说如此的豪堂阔厅,只有孩子们的喧闹和哭笑声,才是一道最完美的风景。空空的大堂感觉有些枯燥,两边陈放着一些被时代淘汰了的老农具,在相互证明着自己当年存在的普世价值,也深深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仪性堂的建造结构与众不同,呈“商”字形布局;或许,这和当时倍磊街鼎盛的商业文化不无关系,在某种程度上给人以无限启迪。在它右前方有一口叫里塘沿的古井,包括宗祠内的那口和街心亭旁的龙皇井,据说全倍磊有十余口之多都是久旱不涸。古井里面条石垒叠六边形,井口高出地面的部分圆形,井水清澈见影沿用至今。这水井的年份比仪性堂还高,建于明代;以前每当晨起,井边就守候着很多居住在仪性堂的人,他们把自家的水缸挑满然后开始一天的劳作。
悠悠仪性堂,半部倍磊史,包含了酸甜苦辣世态炎凉,诉说着柴米油盐不倦的日常。当地人喜欢把仪性堂叫做后仓堂,或许因为地理位置的缘由,亦或是邻居们喜欢议论些家短里长,这样更具烟火气。负重的老宅是子孙的归宿,有了它就有了游子的故乡,有了它也就有了儿女们的牵挂。下雨了,下得有点飘飘忽忽,有几滴雨点落在脸上,我也似乎从飘飘忽忽中惊醒过来,望着仪性堂的门楼,久久不舍回头。